青小柠

一条写甜文的咸鱼

【长顾】落草为寇

-11:30-

【杀破狼顾昀生贺24小时产粮活动】

半AU甜文 ,9700字一发完,食用愉快哟~

简介:假如有那么一个平行时空,老皇帝去世后,大梁没有内忧外患,安定侯顾昀不堪朝廷猜忌,落草为寇,而你家雁王还是你家雁王殿下……

P.S.原本取名叫《落草为寇的安定侯》,但是!我发现各位老师取的名字都又简洁又高雅!我也不能拉后腿不是?于是我绞尽脑汁……好吧就把后面四个字去掉好了。

指望我想出阳春白雪的名字是没可能了,至少字数跟上了大部队的潮流,老母亲心甚慰。

仔细品味一下,这题目,啧啧啧……可真质朴QAQ

正文:

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侯爷和长公主的独子顾昀,十来岁起就在宫里被皇上带在身边长大,文武双全不说,模样还生得好,就算在美人儿熙攘的京城,也是株声名在外的“西北一枝花”。

按理说,顾家留下的独苗苗,该是个世家公子的富贵命才是。可惜这枝花不肯好好在瓶子里插着,十几岁上就挂了帅,先是在边关打了好几个胜仗,又帮先帝寻回了小皇子,再一声不吭地帮新皇镇压了意图谋反的魏王,一流的行动力让朝中的老臣连带着新皇李丰都瞠目结舌。

然而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内忧外患平定之后,颇有功高震主之嫌的顾昀就成了李丰最大的眼中钉。

顾昀是个聪明人,怎会猜不出皇上的心思。

他们顾家世代忠烈,顾昀这些年也一心只为安定河山罢了,对封候拜将之事并没有什么执念——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安定侯,钱都拿去接济了孤苦百姓,没存下私房钱不说,人终年驻守边关,连锦衣玉食都享受不到——这样论来,他竟是比寻常人家过得还凄惨了些。

既然如今四海安定,皇上又看他不顺眼,那他不如索性辞官归隐,还皇上一个清净,自己更能落个逍遥自在。

于是顾昀真的向皇帝递了辞官归隐的折子,谢绝了皇帝的封赏,只带了十几个旧部的兄弟就走了。

按常理推断,顾昀既然铁了心要跟朝廷划清界限,就该跑得远远的,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

可顾昀偏不按常理出牌:带着十来个兄弟,出了京城拢共不过五里,找了个不多高的小土坡,便安营扎寨下来了。

顾昀波澜不惊地宣布:“兄弟们,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寨子里的土匪了!”

面对一众兄弟震惊的眼神,顾昀理直气也壮:“跟着本帅当土匪有前途啊,你们别看山头小了点儿,贵在离京城够近。京师繁华海纳四方,近郊最容易逮到肥羊,赚了钱也好进城及时行乐——要是跑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同行抢生意伤感情不说,抢了钱都没处花,怪没意思的。”

被自家大帅强行改编成了土匪的小将士们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纷纷点头,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这当然是顾昀胡扯的。

撂摊子容易,不过如何才能把摊子撂得干干净净,帮皇上断了后顾之忧,也是个技术活。万一李丰哪天一个不遂意,硬编出个罪名将自己赶尽杀绝,到时候就算为了保全顾家的名声,顾昀也不得不做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有朝一日当真会走到那一步,他现在躲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呢?

 

还真给顾昀算准了,过了没多久,李丰就后悔自己准了顾昀的辞官是放虎遗患,琢磨着派点人手把顾昀给办了。

结果打听到顾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安了窝,立时就明白了顾昀的用意——他这是给自己吃定心丸呢,明摆着就是告诉自己,只要李丰愿意装作看不见他,顾昀就愿意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在他的势力范围老老实实做个地痞流氓,打人出气也好打家劫舍也罢,反正不屑打他皇权的主意。

 

至于顾昀做土匪的危害性,顾昀的秉性李丰清楚得很,最多也就是让那些过路的倒霉富家子弟破财消灾罢了,对于化解京城猖狂的官官相护倒是件大好事,不如就随他去。

但没人想得到,顾昀选择离京城那么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还牵挂着一个人。

离京城近点儿,如果有朝一日那个人也被皇帝逼到了穷途末路,他还能帮得上忙。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

 

顾昀就这样在皇城边上开了荒,做起了拦路打劫的营生,但凡看起来家境殷实的,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就算是顾昀开得是土匪寨子,那也是前玄铁三部统帅领导下的土匪寨子,纪律严明是少不得的。顾昀早就给寨子定下了约法三章:不抢穷人、不抢妇孺、不伤人性命,抢来的钱除了留一部分给兄弟们日用,其余的统统用来接济周围贫苦百姓,绝不准多留。

虽然规矩多了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不过毕竟当朝皇帝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府对来告状的一概置之不理,于是顾昀的土匪生涯格外一帆风顺。

赶上生意冷清的时候,顾昀还会号召手下稍微扩大一下势力范围,去山下绑几个过路的倒霉富家子弟上来。

 

这一日也是寻常的一日,顾昀的几个手下在山下物色了一个小少爷,绑上山来给顾昀看。

这小少爷也不算小了,身量和顾昀差不多,只是眉目间依稀能觅到一些少年人特有的英气,虽没有穿金戴银,但一身衣服精细考究,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看就像个有来路的。

顾昀瞧着这个眉清目朗的小少爷,恍惚觉得面善,却怎么也回忆不起究竟何时见过,最后只好归结于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毕竟自己阅美人儿无数,一时记岔也是会有的。

却不知这位小少爷顶着一张易了容的脸,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当然,如果自己不是肉票,对方不是土匪头子,这样的重逢大概还能更美好一些。

他才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富家小少爷——这位小爷可是如假包换的四皇子李旻。

说起他和顾昀的故事,那可长了去了。

 

长庚自幼在边陲小镇长大,十二岁在关外被顾昀从狼嘴里救下来,被顾昀忽悠着做了干儿子,十四岁被顾昀接到京城,住在了侯府。

长庚好学,仗着顾昀宠他,磨着顾昀教他了一身武艺,连顾昀那手能传世的小楷都能学得分毫不差。

不过,顾昀宠爱长庚不过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的秉性罢了,而在长庚的心里,他对顾昀这情愫蔓延着,在朝夕相处中渐渐成了不可言说的深情。

只苦于没有机会表露心迹罢了。

李丰即位后,顾昀为李丰镇压了边陲异动,揭穿了魏王谋反的阴谋,扫清了皇帝面前的一切障碍。

然而,自那之后,李丰便开始一步步收回顾昀的兵权。

那段时间,顾昀有了更多闲暇,整日在侯府陪长庚读书练武习字,长庚自然是欢喜的,却只觉得顾昀的眉越皱越深了。

直到那一天。

侯府院中绽了初冬的第一枝梅,长庚把花枝折下来,欢欢喜喜地拿去给顾昀看。

可顾昀的卧房,已经空了。

王伯说,皇上派顾昀带兵驻守西北去了。

可长庚从来都不是个好骗的孩子。

玄铁营还好好地在西北大营里待着,顾昀根本不可能出兵。

可顾昀确实是走了,不要他了。

长庚不愿意相信。

他不相信他的小义父会一声不响地把他丢下。

顾昀他怎么舍得?

他还没来得及等自己长大,还没来得及听自己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啊。

 

长庚等了整整一年,只在第二年梅花又开的时候收到顾昀一封家信。

无非是一些鸡零狗碎:叮嘱他吃饱穿暖,惯常地劝他没事多出去走走玩玩,没必要花太多力气在读书习武上面。

也许顾昀确实是想让他当个闲散王爷,不要重蹈他的旧辙吧。

毕竟如果站得太高,碍着皇帝的视线,便再也没有路了。

这一年,他大概想明白了顾昀为什么走。

长庚本就比同龄的孩子机敏,他感觉得到,顾昀走后,皇上派来的盯住顾昀的那些耳目就开始盯上了他——毕竟他是顾昀之外,对李丰的皇位威胁最大的人。

不过也许是他年纪尚小看起来没有威胁,李丰似乎还没将他列进需要除之而后快的名单。

长庚不想等了,他要去找顾昀。

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四殿下,这次出了门,就再也不肯回家——没有顾昀的侯府,还能叫“家”吗?

他跟了然行走江湖,四处打听顾昀下落,跟着钟蝉学习兵法,研习顾昀打过的每一场仗,试图从中窥测出一点点顾昀的想法。

他找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他再没有收到过顾昀的信,但他总感觉有一些人在若即若离地关注着他,他也总能在一次次山穷水尽时“碰巧”遇到一些帮助他的人。

他们总会劝长庚回京,好好过王爷该过的日子。而每当长庚向他们问起顾昀,回答他的,总是沉默。

但这也给了长庚新的希望——如果这些人是顾昀派来保护他的,那就说明顾昀还没有放弃他,只要顾昀心里还有他,他就愿意一直找下去。

临近年节,长庚行至京城附近。

每年过年的时候长庚都会回京,当然不是为了给他皇兄拜年,他只是有点期待,会不会过年的时候,顾昀就能想起来回府看看。

 

前几日长庚在客栈落脚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长庚坐在一旁,刚好听得清楚。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少爷道:“今年秋天我就从这个道上进京,被一伙儿土匪绑了去。那伙人真是霸道得很,把我身上的银钱都抢走了不说,连那一身衣服都没落下,直给我剥得赤条条地丢了出去。更可气的是,我去顺天府报官,官府一听说我被这个山头的强盗打劫,竟然二话没说又是直接把我扔了出来。真不知道那帮土匪都是什么来路,竟然连顺天府都不敢管,可真是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了!”

这时又有一个公子应声:“我也听说这附近有一伙儿土匪,专门打劫有钱人,我家里人就被劫过。他们扒起东西来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落下,可精可精的。我家人去报官,也是吃了个闭门羹。好在他们只谋财不害命,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长庚忖道:“这伙贼人竟然如此目无王法,既然我刚巧路过,明日不妨去会会他们。”

这时一个少爷疑惑道:“哎?那你们这回怎么还从这个道上走啊,就不怕再被他们劫了去?”

开头那位少爷接过了话茬:“其实我报官也不是为了把钱讨回来,谁不知道我们京城孙家,大家大业的,怎么可能缺那点儿银钱。只不过……”这位孙少爷诡秘地嘿嘿一笑,“你们是不知道,那土匪头子路子虽然野了点儿,模样倒是真的俊逸不凡,本来还想若是官府捉了他,我还能英雄救美,把这个大美人儿讨出来,放进自己府里养,哪成想人家上头有人,咱没这个福分呐!这回我从这里再走一趟,也只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就算把我这一身行头再扒走一回也值了!”

另一位也一脸憧憬:“我也是听闻那位头领风华无双,特来领教呢。”

两人的话听得长庚一个激灵:风华无双的……土匪头子?

长庚若有所思地露出了笑意: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啊。

现在谁都不要跟他提什么除暴安良,他只想把这位害他魂牵梦萦的土匪头头拐回家当媳妇儿。

不过既然这人这么些年都躲着不愿意见自己,自己就这样贸然找上去,必然会被他赶回来,说不定还会一声不响地再次远走高飞——得想想办法才行。

第二日,长庚穿了自己最满意的一身行头,使了些从曹娘子那里学来的小伎俩,把自己的脸着意修饰一番,好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公子,然后跑到山下溜达。

果然成功被捉了回去。

 

小孩子一天换一个模样,五年不见,长庚如今的身量已和顾昀不相上下,加上长庚的刻意掩饰,顾昀还真全然没认出这就是自己心里一直挂念、五年来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的小长庚。

一个小兄弟邀功道:“大帅,这回下山,我们看见好几个脸熟的小少爷在山下溜达,你不是说咱们不收回头客吗,兄弟们就捉了这个没见过的——您看这小少爷多俊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顾昀笑骂:“滚蛋!睁大你那瞎眼好好看看,本帅这么年轻,像是能有这么大的一儿子吗!”

顾昀嘴上嫌弃,心里却琢磨着:这小子的确是好看,如果是他的小长庚的话,现在也该长到这么大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半大少年,也觉得亲切起来。

于是顾昀起身把长庚身上的绳子解了,抽走了他腰间的玉笛,顺手拿笛子轻轻别过他的脸,慢声哄道:“小少爷,乖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本帅便不为难你,好不好?”

长庚被他这一句话撩得心里小兔子乱窜,直烧得身上火都快起来了,可转念想想顾昀也许对其他小少爷也这样说话,一时又醋坛子乱晃,好不容易才定住了荡漾的心神,一脸无辜道:“可……我身上没钱。”

顾昀本就是个保护欲爆棚的主儿,瞧这个小少爷单纯无害的模样,忍不住手贱地搓了搓长庚疑似紧张得发红的耳朵,语气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温柔:“不怕不怕,本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公子有多少拿多少便是了,不过……”顾昀凑近他耳边,幽幽恐吓道,“你若是不给钱,本帅便把你关起来,逼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谁料长庚喜上眉梢,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啊。”

顾昀游刃有余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个小少爷的路子好像有点野啊。

长庚无辜地耸耸肩,慢悠悠地补充:“我也是没办法,我身上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不信你搜搜看?所以首领真要把我逼良为娼,我也只有从了不是?”

顾昀只好亲自下手在他身上摸了一圈——还真是一文都没的穷光蛋,可这小子一脸享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看吧,我是真给不了钱,要不您考虑一下,收我做压寨夫人?”

顾昀面有菜色:“少年,你可知道你自己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首领,莫非您看不起断袖?”

顾昀险些炸毛:“我没有看不起,但我不是断袖啊!”

长庚抬手敲敲顾昀手里的笛子:“反正已经是土匪了,再断个袖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您考虑一下呗?”

顾昀当了五年土匪,调戏的小公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还是头一回反过来被调戏,毛炸出了三尺高,却没什么整治这小混蛋的办法:“算了算了,既然没钱,那就放你回……”

“别呀,那多不好意思啊,”长庚一脸天真无邪,“劳您兴师动众把我绑上来,我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这么着吧,我往家里写封信,让他们送些钱上来赎我,您看怎么样?”

顾昀觉得有点道理。

说实在的,顾昀也有审美需求,可寨子“不劫女眷”的规矩也是他当年亲自给兄弟们定下的,就算他再空虚寂寞,悔到肠子滴血也要带头好好遵守。

于是一个山头的光棍儿们就这样在他的带领下不着荤腥地过日子,久而久之,见到个小少爷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尤其这位确实是眉清目秀,看起来还不会吃太多。

那就姑且多养两天好了。

顾昀当即招呼了笔墨纸砚,让长庚写信回家讨赎金。

长庚十分虚心:“首领您看要多少合适?”

顾昀也很好说话:“你家觉得你值多少钱就送多少就成。”

于是长庚挥笔写道:

“出府近岁甚是思念,

行至山下遭匪挟持,

遇匪心善未伤我性命,

故修此信请求赎金千两,

人命关天以速送赎金为盼。”

但凡顾昀能亲眼看见这封信,别说藏头信瞒不过他,就这笔迹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

不过长庚就是算准了他和这信难有一面之缘。

顾昀的匪寨基础教育做的相当好,这都要归功于沈家那个离经叛道跟着顾昀鬼混的儿子沈易。

当年沈易跟着顾昀一起辞了官,便在顾昀的土匪寨子里热情洋溢地在开起私塾来了。从正经八百四书五经到歪门邪道的三奇六仪,包罗万象无所不教,以至于顾昀手下的这些小兄弟没修炼出个能随口吟诗作赋装神弄鬼的水平都不好意思出门打劫。

所以这边长庚刚把信递上去,马上就有好几个小兄弟抢着要给顾昀念来听。

谁没事儿听人读信也不会听有没有藏头不是?

顾昀听着写得还挺有诚意的,便差人下山去送信了。

长庚给的地址自然也不是侯府,而是顾昀走后才落成的雁北王府。

他每次回京都直接回侯府住,从不在王府过夜,只有葛胖小和曹娘子在京城落脚的时候会住过去,给王府添一点烟火气。

这些年他们三个平日里四方漂泊,但每逢过年,总会在京城一聚,葛胖小和曹娘子会一直住到正月十六,陪长庚等顾昀回来——虽然从来没等到过。

如今临近年关,他俩应该已经抵京了。

他今年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他俩收到信,便不用等他了。

 

顾昀虽不知长庚给的地方是雁北王府,后来倒也出于好奇问过送信的小兄弟一句,这小少爷是谁家府上的。

可惜送信的这位读书不精,不认识“雁”这个字,“北”又和“东”“南”“西”混作一团,记不清到底是哪个方向,只好告诉顾昀,这小少爷好像是个复姓,其中一个字他不认识,另一个字应该是东南西北中的一个。顾昀想了想,京城东方、南宫、西门几家他都不怎么熟,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错过了一个揭穿这小少爷身份的大好机会。

 

 

之后的这段日子,长庚过得可是有滋有味。

他闲来无事就跟在顾昀身后溜达,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忙得不亦乐乎,对顾昀的称呼从毕恭毕敬的“首领”,到跟着小兄弟们叫“大帅”,最后直接没大没小的跟着沈易叫起“子熹”来了。

顾昀忙的时候,长庚就跑去后山钓钓鱼,打点野味,跑去厨房烹来给顾昀吃,好一个越俎代庖。

您还别说,这位代庖的小少爷厨艺相当了得,比厨房里原本那位半路出家的小兄弟水平高出太多,连青菜都能炒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本是想讨顾昀的喜欢,没想到效果过分拔群,不几天就收买了整个寨子的胃,直把小兄弟们哄得胳膊肘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拐了,一个个不好好收过路费,整天背着筐子篓子跟长庚上山打野味。

 

顾昀觉得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小少爷哪里像是被绑票?分明是来他这里体验生活来了!

于是顾昀把人叫到跟前训话:“这都十天了,你家里怎么还没把赎金送来?”

长庚耸耸肩:“怕是一时还没凑够,子熹别急嘛,再等等。”

顾昀气不打一出来:“我都问你几回了?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眼看着要过年了,我还指着你的赎金给兄弟们发压岁钱呢,到底还有没有影了你给个准话,拿不出钱就赶紧回家,别在我这里浪费粮食!”

众兄弟们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舍得这位做饭好吃,还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压岁钱的主儿,于是纷纷为长庚求情:

“大帅,小少爷做的菜有多好吃您都忘了吗?您可亲口夸过他烤的鱼好吃呢,您再想想?”

“大帅,昨天咱们吃的那野鸭汤可是小少爷给炖的呢,他要是走了,咱们寨子里还有谁能煨出那么好喝的汤啊?”

“大帅,您还记得小少爷做的青菜瘦肉粥吗?小少爷可是能把最简单的饭菜做成人间美味的神厨啊,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大帅,小少爷不光做饭好吃,而且自己吃得不多,可省粮食了,这么完美的厨子,咱们花钱都请不来啊。”

顾昀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你们还替这小兔崽子说起话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寨子什么时候易主了?!”

长庚瘪瘪嘴:“子熹,要不你还是让我当压寨夫人吧,嫁妆我家肯定不会小气的,到时候你就能拿我的嫁妆发压岁钱了。”

顾昀恶狠狠地瞪他:“去你的压寨夫人,我!要!赎!金!”

“你不同意娶我啊……”长庚作冥思苦想状,然后一拍脑门,“那你做我的压寨夫人也行啊。”

顾昀顶着一脑门官司:压寨夫人压寨夫人压寨夫人,这茬儿怎么还就过不去了?

那天我到底有什么想不开要说让他做压寨夫人?我他娘的真就是随口一说啊!

不过话说回来,兄弟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小混蛋做饭是真的好吃,不妨再养他一阵子好了。

 

长庚就这样凭着嘴甜、厨艺高和不要脸,同山寨里的诸位打成一片,成功混吃混喝混过了年,又混吃混喝混过了元夕。

正月十六是顾昀生辰。

顾昀对过生辰没什么兴趣,但寨子里的兄弟每年总替他惦记着,尤其今年他们还多了个好厨子,那就更少不了要大办一场了。

于是在长庚的张罗下,一场盛宴热热闹闹地开了席。

开席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长庚知道自己酒量不佳,只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对着漫天大雪,举起酒杯抿下一口。喉中的辛辣滋味让他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个雪天——从狼嘴里把他救下来的那个人的怀抱温暖又可靠,他喂给他的那口酒,明明又辣又呛,却直暖进了心里,这么多年都挥之不去。

寨子里平时禁止酗酒,难得有这么个尽兴畅饮的时候,筵席上的人推杯换盏,直喝到半夜,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就算是酒量能和楼兰王子那个酒鬼一较高下的顾昀,也已经成功把自己灌醉了。

长庚正寻思着怎么把顾昀弄回房间去睡,却听顾昀低声念叨了一句:

“长庚……”

长庚倒抽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听顾昀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轻轻应了一声:“义父?”

顾昀却根本没听到,使劲儿戳了戳自己身边已经快醉趴到桌子底下的沈易:“长庚……他今年没有回京……季平你说……他是不是终于肯放下了……不再等我回去了?”

沈易闭着眼哼唧:“呵……长庚那么倔……肯定不会原谅你……”

顾昀半趴在桌子上,勉强笑了笑:“他不用原谅我,只要忘了我就好了……我不是个好义父……那孩子仁义……我对不起他……”

长庚眼睛一酸:原来你知道我每年都回京,你知道我是在等你啊……

他把顾昀搀起来:“子熹,我扶你回房休息。”

顾昀醉得快软成了一滩泥,起先任长庚扶着,倒也配合地走了几步,谁知走到了雪地里,醉猫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开始使劲闹腾起来。

长庚怕伤到他,不敢使太大力气拦他,偏偏雪天地滑,长庚被顾昀挣得脚下不稳,便抱着他一起摔倒在了雪地上。

“义父!”长庚生怕把人摔坏,脱口便叫出声来。

顾昀本来醉得糊涂,却被冰凉的雪地激出了一线清明,恍惚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想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可被酒醉透了的脑袋实在转不起来,只得颤悠悠爬起来,坐在雪地上,指着长庚毫无震慑力地质问道:“刚才……你叫我……什么?”

长庚叹口气,上前把他扶起来:“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我扶你去睡。”

顾昀拍掉长庚的手,直愣愣地看向他:“我好像……听到小长庚……叫我……”

分明是个醉到人事不省的醉猫,偏偏那双黑沉的眸子映着雪色,显得幽静而深远。

长庚从没见过顾昀这样的眼神。

顾昀总是谈笑风生、举重若轻的,有时候还会带些玩世不恭的戏谑。

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孤独、寂静、空茫。

长庚觉得一阵热流直窜上天灵盖,那一瞬间,他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熊心豹子胆,扳住顾昀的脖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二天顾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长庚正守在他床边。

“子熹你醒了?快把醒酒汤喝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顾昀推开碗,径直抓住了长庚的手腕。

“长庚。”

长庚避开了他的眼神:“子熹,你还没醒酒吗?昨晚你一直抓着我‘长庚’‘长庚’的叫,也不知道你在喊谁。”

顾昀淡淡道:“别装了,如果你现在离开寨子,我可以当作昨天只是我们都喝醉了。”

长庚不可置信地对上顾昀的眼睛:“义父,我不走。”

顾昀都快被他气笑了:“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骗我很好玩是不是?我说了多少遍,我只希望你好好当个闲散王爷。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落草为寇,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也请你不要拖累我。”

长庚站起身来:“我骗了你,那你呢?你又对我说了多少谎?你说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那你为什么非要离京城那么近?这些年,我走到哪儿,总有人暗中保护我,容我自作多情地找出一个理由——义父是打算着,如果我终究没能做个安分王爷,还是让李丰感觉到了威胁,等他有朝一日要对我下手的时候,你离得近些,才好出手帮我,对不对?”

顾昀脸色一沉:“胡说八道!”

长庚并不理他:“那你考虑过你自己吗?你为大梁做了多少事?你为先帝、为李丰卖了多少次命,他们又是怎样待你的?现在你又为了我,为了一个蛮女所生的野种,随时准备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上,值吗?”

顾昀怒声喝道:“李旻!”

长庚浑身一震。

他从没见过顾昀动这么大的火气。

这是顾昀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滚回去,好好做你的王爷!我做的事情,值与不值,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你也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滚吧!”顾昀拂袖把长庚推开,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长庚退至门口,不死心地问:“如果有一天……”长庚盯着顾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义父保重。”

顾昀没有再回头看他。

再回头的时候,长庚已经走了。

 

当晚,雪还在下。

顾昀坐在雪地里,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把自己灌到到酩酊大醉。

沈易陪在他身边,叹气道:“既然你舍不得他,干嘛不把他留下呢?”

“他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我怕留下他,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长庚这次回去后,便老老实实待在了京城。

其实,从长庚找到顾昀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不了多久。

那也无妨,他只是想最后地多在顾昀身边待一会儿罢了。

和顾昀分开的这五年,他已经做好了详尽的计划。

如果事不能成,那和顾昀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就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长庚这一走,就是五年。

这几年,大梁边境虽然没有大的战役,但小动乱也是不断。

顾昀虽身在土匪寨里,但好在离京城近,与四方将帅关系又好,消息来得很快,对形势的揣度极其精准,遥遥地指挥着,运筹帷幄地帮边关打了不少胜仗。

退休的安定侯虽然本领通天,唯独对一个人没有奈何——长庚那边,即便顾昀一直暗中派人关注着,却鲜少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听说长庚得了皇上重用,掌管军机处。

朝中政事机密,轻易也传不到他这里,顾昀只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第五年,又是梅花盛开的时候,京城来的一个消息传到了山寨里。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什么?皇上驾崩?”顾昀正在梅园中拿着地图和沈易研究时局,闻言一惊,地图掉到了地上。

“皇上在祭天大典上被方钦大人一剑刺伤,当场就不行了,传位雁亲王……”

顾昀猛地揪住传信人的领口:“你说……传位给谁?”

这边正说着,一队人马上了山,径直行至顾昀面前。

为首的那人一身玄青色团龙朝服,翻身下马,单手捡起地图,朝顾昀递过去。

冬日的夕阳从他的身后斜照过来,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身温柔的金边。

 

十年前,顾昀就是这样出现在长庚面前,递给他一只手,对他说:“臣顾昀,救驾来迟了。”

十年后,当初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如此光芒耀眼。

 

顾昀有些恍惚地看着他:“长庚……”

“子熹,五年前的最后那句话,我还没有问完,”年轻的新帝半跪下身去,径自握了顾昀的一只手,抬头盯住他的眼睛,温声问:“如果有一天,大梁的皇位是我的了,你还愿意做我的将军吗?”

 顾昀伸手接过了地图。

长庚松了口气,笑道:“子熹,我还怕这样接你你会不肯跟我回去,还打算选个黄道吉日八抬大轿来迎你来着,看来是我多虑了。”

顾昀伸手扶他起来:“若是皇上凤霞披冠来嫁我做压寨夫人,也不是不能有的。”

长庚站起身,双手穿过腰侧把顾昀揽住,枕在他肩头,附耳轻声道:“只要将军想娶,朕又岂有不敢嫁的道理?”


这年冬天,李旻即位,改国号太始。

太始帝亲自接顾昀回京,官复原职。

从此大梁政军和睦,盛世昌明之象,百年不衰。

 

(完)

最后,再次祝子熹生日快乐!

感谢老师们带我玩!

 

P.S.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那么恭喜!

你发现了一枚彩蛋!

说到顾昀生日,之前写过一篇《金吾不禁夜》(替沈易当爹,让长庚操碎了心的顾子熹),给大帅过了生日,气氛欢脱,也算是我自己比较满意的一篇了,小可爱们有兴趣的话可以戳下面鸭~~

https://qingxiaoning591.lofter.com/post/1f193964_eefcf9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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